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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威胁

  天空绯红, 又青又黄的梧桐在秋风中战栗, 叶子纷纷斜落,在风中翻飞、飘荡、打圈,发出簌簌的声响。

  秦毅然第一日是捧着花束来的。可病房里堆满各样包扎款式的花束, 把人给挤到无处下脚, 他的那束直接掩在了花海里, 走前陆淮修告诉自己下次来别买了。今天他跟行尸走肉似的, 全然忘记了之前的提醒。

  此刻他举着一束粉色太阳花, 包扎的做旧报纸被攥皱成一团。那句“哥, 怎么办啊,我完了”犹在他脑海中穿梭回放。他深吸一口气, 抖抖肩强打精神走进了病房。

  环顾四周, 花都没了,花瓶也空的, 真是巧了。

  秋光浸满的病室里, 陆淮修身着深蓝睡衣正在输液, 手里捧了本《amsterdam》正津津有味地阅读。秦毅然打了声招呼,“陆总, 今天这花儿买巧了。”

  陆淮修纹丝未动,全然沉浸在故事里, 有一会秦毅然听见了自己的机械表声。半晌陆淮修才缓过神,合上书本看向他,笑着摇摇头,“以前只奇怪我太太为什么不喜欢花, 现在我明白了,可能是收的花太多了,腻了。我这个花粉季节性过敏的人差点被强行脱敏,以后也要躲了。”

  秦毅捏了捏发僵的手,假装自然地问,“那陆太太呢?”

  门诊长廊尽头的操作室走出来位漂亮女郎,温柔的灰白羊绒配上微喇的中裙,异常娴静。白语薇约的妇科门诊私人号,保密程度很高。晨起空腹查了血后将东西取了,现在伤口微微有些疼,但她如释重负。

  她一路走着,裙摆摇动,穿过楼宇踏过草地,接近1201病房时她开心地几乎飘了,她想分享这个消息,可还是决定忍住,不如等有了结果的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

  陆淮修检出严重的胃溃疡伴出血,出血量约400ml。和小产时愤怒王珍妮的情绪相反,那天王珍妮骂她的每一句她都觉得对,也恨不得替她抽自己。她确实很差劲,不是合格的陆太太,连他饭后一言不发静坐长达小半年的习惯都毫无察觉,连他最近体虚常喝酒还总喝吐的频次也不甚清楚,倒不如匆匆赶来的秦毅然了解的多。

  王珍妮是个絮叨的人,一个意思她能兜来转去重复无数遍。白语薇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任她嘴动循环播放的批评鞭笞。虚弱的陆淮修说不动话无法帮她,听不下去怒极一把将输液的针头扯了,盐水与鲜血将白床单染红。王珍妮冲出去惊叫护士,这骂骂咧咧才停下来。

  白语薇忙按住出血的针眼,脸还苦着,自责道,“你干嘛这样啊。”

  他闲置的温掌覆在她微颤的手背上,安慰她,“别气,她就这样。”

  那晚她决定了一件纠结已久的事,也在两日后的今天去做了,只是没想到往事和故人总能以一种藕断丝连的方式缠上她。宋茗心有回喝多了说,白语薇你就是个祸水,别人祸水不自知,你是知道自己祸水还出去惹祸。她那时候年轻,听后憋闷了两日,和平年代哪有什么祸水,都你情我愿的事儿。可热带雨林的蝴蝶扇动翅膀时,也不会预知两周后会引起一场龙卷风。

  天空颜色渐渐变深,灰蓝爬上火红,丝丝覆盖。秦毅然汇报完事情,白语薇手上的苹果刚刚削好皮,她片好插上竹签端了一盘到秦毅然跟前,“秦特助,吃苹果。”

  秦毅然虚虚伸手,在她曲腰放下果盘时说了声谢谢,缓缓收回手。

  白语薇一愣,正色转身。

  陆淮修喝着小米粥,挑了挑眉看向秦毅然,语气轻松道,“秦特助今天似乎状态不好。”

  “不好意思陆总。”秦毅然赶忙道歉,刚刚汇报的时候他几个重要数据说错,幸得他惯来懂察言观色,见陆淮修眉宇轻蹙,卡秒纠正,只是再机灵这样的错误今天又确实犯得多了点,要是公开汇报,是丢大脸了。

  陆淮修抬眼,眼神在他的身上顿了几秒,笑着安慰他,“没事,秦特助的能力我是很清楚的。”

  秦毅然松了口气,自嘲道,“回去得赶紧补眠了。”

  “睡得不好吗?”陆淮修舀粥的动作微滞,白语薇夹了颗清灼白菜放在他勺上。

  中央空调低鸣地运行,秦毅然在陆淮修关切的询问里否认,“怎么会,我睡眠一直都很好的,可能这阵累了。”

  “我生病期间多谢秦特助了,你母亲的肾源我有帮你在国外问,h市我不太了解,不过......(1)”

  陆淮修少食多餐,几口便停了,白语薇搁下筷子,左手拢了拢。方才秦毅然动作甚快,她下意识接过没吱声,也没看清何物,此刻摩挲出是一张卡,卡上有凹凸的一串数字。

  将秦毅然送到电梯口的一整条病区长廊,他们都没说话。

  白语薇不知说什么,秦毅然不知如何说。

  下楼电梯键按亮的那一刻,秦毅然重重出了口气,转身看向白语薇。

  “陆太太,可以请你帮个忙吗,就当……你欠他的。”

  ***

  汪致霆被汪老爷子骂了一通,他劝酒把人酒业新贵喝到胃出血的事儿上了财经、娱乐、民生三大类新闻头条,三百六十度给他剖析了一通,各类名流暗斗血雨腥风,各色捕风捉影绯|色蔓延,各中酒局怪招养生秘方,那都是他熟悉的套路,可却是对家用了。算半个公众人物,供人调侃也算分内事,可不能影响两家公司的关系,尤其还在合作的风口浪尖。

  不管如何,他汪致霆就是罪该万死,必须面对面道歉,而且是“恰巧“”被媒体拍到的那种。

  最可气的是,他不肯把头发染黑老爷子直接拿了推子,他当玩笑就拧着脖子嗤笑,没成想头皮真他妈的一凉,那个年代过来的真没吃素的。

  汪致霆平时就没刚不过的人,但随时掏家伙动真格的老爷子他真是斗不过,顶着光头与他老子一起去道歉。他是不想见到白语薇的,心里骂了一百遍,每次她绝情的时候他都想他妈的没女人了?非她不可?可散漫着脚步晃进病房还是不自然了起来。他上辈子肯定是白语薇的孙子!草!

  一进门便见白语薇正趴在陆淮修怀里睡觉,发丝半打在背上掩在面上,长睫微翘,看着甚是无害,汪致霆故作轻松的神态立马坍塌,脸耷拉下来。

  有些人不是不温柔,只是不会对你温柔。

  司机搁下礼盒,汪匡良走到床尾露出城府的客套笑容,“陆氏夫妻果然如传闻一样很恩爱。”似是对自己儿子的那些桃色消息全然不知,泰然自若。

  白语薇眼珠动动不知该不该醒来,她不想也不敢面对汪致霆。

  汪家要来人探望事先说过,但陆淮修没想到汪致霆会来,照理说,应该是与他更合得来的汪致远来。他亦不露声色,轻轻抚了抚白语薇的头发,也不就此展开,同二人简单打了招呼。

  白语薇“悠悠转醒”,跑去倒水。经过汪致霆时,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别扭地扭了过去。“喝茶还是白水?”

  “唉,小陆天天不用麻烦。”汪匡良摆手。

  汪致霆抄兜插声道,“我要喝可乐。”说完肩头被老子撞了一下。

  “我去买。”白语薇带上门,手臂内侧的伤口拉扯之下微痛,她收拢手臂防止牵拉,往自动贩卖机走。

  陆淮修与汪匡良倒是谈起这次地皮拍卖的事,汪致霆不懂,没几句话功夫坐姿换了好几个,他有点想出去,还想再解释一句,虽然刚陆淮修也说了,与他无关,是自己最近太拼疏忽了不适,可白语薇肯定不这么想。

  那天他确实想看陆淮修出糗,可一杯红酒就能吐血?说到底,他只是个背锅侠。要不是宋茗心没来,肯定也会有其他人敬酒,这是个倒霉的概率问题。当然,酒是他敬的这事儿除了汪家其他所有人都喜闻乐见,包括陆氏,汪家为了表示歉意,材料供应让了一个点,汪致远恨不能把他踹到五阳湖喂鱼。

  陆淮修握着瓷杯,喝水的动作间往他那处瞥了眼,飞快飘开,眼里有些许好奇和无措。

  陆淮修对汪致霆只有好奇并无多大敌意,婚前收到的那份资料里详尽地描述了白语薇与众多男性的关系,篇幅最多是秦邈,其他都是绿叶,焦点难免会与其他人所知道的白语薇情|史产生偏差,他甚至对汪致霆有些同情,追了白语薇那么久却始终被坚定否认一口回绝,原当是一些其他不可抗力因素,现在想来,个人硬件问题可能是最大问题。

  他轻轻一咳,收了收腹,向仍在表达歉意的汪匡良摆摆手,“无碍,这阵子确实累了,这是陆氏在s市发展至今最大的项目,我可能太投入,借一杯酒给我悄悄警钟还送我一周休息,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