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月雨结(1 / 2)
1
『大厅开放时间到了。祝各位早安。』
我在广播响起的同时冲出了房间。
大厅比昨天更白了。附着在地板和墙壁上的霜,像冰块一样凝固着,这个馆像是在逐渐被冰霜侵蚀一样,一切都被冻结了。连空气都冻得雪白,分外清澈。
我去往雾切房间的方向,这时正好雾切从房间里出来了。平时会编好的三股辫现在都披散着,也没有系发带,但是脸色看起来似乎比昨天好多了。
“太好了……你没事。”
我抱紧她说。
“结姐姐大人也是。”
我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测了一下体温。
“烧好像退了很多啊。”
“对不起。”雾切皱起眉头,打从心底感到悔恨似地咬着嘴唇。“居然会因为疲劳而倒下,真是太疏忽了。没有体力就当不好侦探,明明是这么被教导的……”
“太过勉强可不行啊,说到底你只是个还在长身体的中学生而已。”
“这不能成为借口。”
“不要责备自己了。比起那个,你看看柱子,已经被削去很多了吧。”
中央的冰柱除了因霜而盖上一层白色之外,还是昨天晚上的样子。由于链锯而产生的切痕,停在了在快要到达黑色箱子的地方。
“箱子也没事,也没有入侵者。果然根本就没有外部犯这号人物吧?”
在降了霜的地毯上,除了我们的脚印外没有其他人的足迹。地下通道的入口周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放在弹门上的塑料瓶也没有被弄倒,还是原样。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去确认一下其他人也是否安全吧。”
“啊…嗯。”
并不是很想去确认。
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寂静——
大概能预想到,在关着的门的另一边,会有尸体。那是因为在至今为止『黑之挑战』中,经历过了太多次同样的寂静。
打开这扇门之后,就没法回头了。
“雾切妹妹……”
我向着她的背影说道。
但是她在回头之前,先打开了门。
门美在被窝里熟睡着。
在他的右肩上,可以看到突起物。
犹如小小的墓碑一般,象征了他的死亡。
“死了……”
我只能用轻声呢喃道。
几乎没有出血,只是把周围的床单稍微染成红色的程度,和上次一样只有小刀尖端被扎进去的状态。”
看起来没有抵抗的痕迹,床铺也很整洁。
雾切走进室内,我也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已经凉了——”雾切触摸着门美的脖颈说道。“没有化妆。从这个样子来看,应该和雪村小姐一样,在睡觉的时候被刺了。而且被刺伤后,也没有因为疼痛而猛地起来或是抵抗的样子,摄入了那个安眠药的可能性很高。”
“安眠药?明明是知道塑料瓶里的水是放了安眠药的……”
我环视周围的地板。并没有见到塑料瓶。
去看了一下浴室,有三个空的塑料瓶倒在地上。
“两侧窗户的锁都是从内侧锁着的。”雾切确认着窗户说道。“外面没有脚印。”
“昨天晚上虽然也有相当的风和雪,但我不认为那种程度就会把足迹全部抹除掉。”
“使用塑料瓶上锁的方法,这次被否定了啊。从窗户掉下来的塑料瓶,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滚到浴室。如果只是想将锁的把柄固定住的话,比如用外面的雪做成球状也可以,但是室内也没有融化的痕迹。关于犯人是从窗口进出的这个想法,看来有必要重新推理一下。”
“但是……如果不是窗户的话,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很难想象是从门进出的。夜间时门是被锁上的,就刚刚看到的来说,地毯上的霜是崭新的状态,也没有留下谁进出过的足迹。”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回头一看——
“也就是所谓的完美密室吗?”
夕霸院站在门口。
我们在为他还活着感到高兴之前,更快地做好了防备。考虑到他有可能是犯人,就没有其他应该采取的态度了。
“难道你们认为我是犯人吗?”夕霸院故作姿态地张开双手说道。“在我看来,你们中有一个人会是犯人。不,也有可能两人都是犯人。”
他说了什么都与我们无关。
我和雾切,像是为了和他保持距离向后退去。
寒冷的空气更加紧张凝重了,紧张到全身上下传来针刺般的感触。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夕霸院开口了。
“你们的目的是独占遗产吗?”
“我们才不要什么遗产,最开始应该就已经说过了。”我说道。“我们是被『黑之挑战』召唤而来的,是为了和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战斗才来到了这里。”
“两个孩子,和那个组织战斗?真是难以置信的发言啊。”
夕霸院抱着胳膊说道。
因为他站在房间的门口,所以我们无处可逃。
“但是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可以说我和你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我为了得到遗产而来到了这里,如果你们对遗产不感兴趣,真的只是想玩解谜游戏的话。我们互不干涉,各自追求自己的目的,怎么样?”
“嗯,当然没问题。”雾切眯着眼睛说。“前提是,你不是犯人。”
“好吧。”
夕霸院用夸张地语气说着,进入了房间,我们逃也似的移动了房间深处。他走近门美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拔出了刺在门美肩上的刀。
“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你们不是杀人鬼。”夕霸院用刀尖指着我和雾切。“姑且让我做做最低限度的自卫吧。”
“这就是大人的做派吗?”
我挖苦道,他冷笑着开口。
“这是以防万一。我从过去的失败中学会了慎重行动,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擅长进行正经的侦探工作的。我之所以能得到 『0』,正是因为我过人的慎重吧。”
“怎样都好……请不要乱挥舞小刀。”
“哎呀,这可真是失礼了——”夕霸院夸张地致词道。“那么关于今后的事情,虽然只是提案……我为了拿到遗产,会在大厅继续进行工作。如果你们肯合作的话,也能监视你们的动向,可谓是一石二鸟。不过,万一箱子被掉包的话可就麻烦了,所以还是由我来完成收尾吧。”
“是的,请那样做吧。”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但是我也不能放任你们不管,如果你们是杀人鬼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在我得到那个箱子之前,你们能不能老实待在某个房间里?如果能遵守这个约定的话,我就不会用这把刀伤害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刀尖对准我们。被血染成红黑色的刀刃,像嘲笑着我们一样不断闪着寒光。
“我知道了。”
雾切当即回答道。
“咦…可以吗?雾切妹妹。”
“正好我也想要一个不受打扰能专心推理的环境,的确是利害一致呢。”
“真是位通情达理的小姐。”
“但是约定是约定,互不干涉。你要记住,如果稍有失约,就再也别想得到遗产了。”
“交涉成立了。”
一副认为自己完全占了上风的口吻。『令人不舒服的说辞在披着同样令人不舒服的衣服走动着,说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吧』这说法,不见得是错的。倒不如说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那么,就赶紧着手工作吧。”夕霸院说道。“因为是单独工作,所以可能会花很长时间。但应该今天之内就能完成,放心吧。”
“请稍等一下。”我慌忙说。“如果要关在房间里的话,比起这个房间,还是我的房间比较好。”
那边还有衣服和粮食,比起在这里和尸体一起度过很长一段时间要好得多。
“……好吧,你们移动吧。”
夕霸院挥着刀催促我们。
我和雾切老老实实地走出房间,朝着我的房间移动。
“两个人待在一起可以吧?”
我问道。
“可以,这样的话我这边也更容易监视。”
从结果上来说,他还是想把身体状况要更好的我们关起来吧。
“啊,对了。因为有落下的东西,所以我会进雾切妹妹的房间一次,可以吧?”
我在听到回复之前,就进入了雾切的房间。背后夕霸院好像说了些什么,我对此置若罔闻,把放在床头的两条发带拿了起来,回到了大厅。
“不要擅自行动。”
我无视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雾切已经在室内等着我了。
“那么,请自便。”
我这样说着,把门关上了。
我和雾切并排坐在床上。
“你特意去拿来了那个的吗?”雾切指着发带说。“……谢谢。”
“一会儿给你系上。”我笑着回答。“比起那个,这样好吗?虽然是只能放任那个男人自由行动的状态……但是果然幸存下来的那个家伙就是犯人吧?”
“即使他是犯人,也还不能解释密室杀人。”
门被锁上,大厅的纤维地毯上没有脚印。
窗户也从内侧上锁,周围的雪地上也没有脚印。
在这种情况下。犯人是如何入侵室内,用刀刺中被害者,然后从房间里出来的呢?
而且包括被害人在内,所有人都是被手铐以圆环状铐在一起的状态。假设凶手是内部犯的话,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结姐姐大人,昨晚是怎么样的?”
“……诶,什么?”
“奇怪的声音——有没有听到像是发动机工作时的声音?”
“啊、对了对了,就是那个!我也听到了,我记得大概是半夜三点左右。低沉的声音持续响了几分钟……本以为已经停止了,可过一会儿后,同样的声音又持续了几分钟…听到的就只有这两次。”
“是的……我觉得前一天晚上听到的声音也和那个是一样的。真遗憾,昨天晚上如果我没有倒下的话,也许可以调查更多。”
“我就想着雾切妹妹大概会这么说,所以我替你调查了一下。其实昨晚,我也模仿了雾切妹妹,从门洞一直盯着大厅。”
“不愧是你,结姐姐大人。”
“嘛…老实说,虽然中途也有迷迷糊糊的时候……至少在我监视期间,没有来往于大厅的可疑人物。然后当听到奇怪声音的时候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厅,但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当然天花板的穹顶也是一直保持原样。”
“但是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动,而且那个应该和密室有所关联。”
“嗯,但是……什么东西怎么动才能使得密室成立呢?比如说犯人的房间里有隐藏的门,可以用某种机关打开什么的?如果犯人和被害者的房间通过秘密的地下通道相连的话,就有可能行凶了吧?”
“是啊,但是先不说犯人的房间,被害者的房间里没有可以作为出入口的暗门。房间不是很大,不可能会看漏。”
“嗯……即使有秘密的通道,如果不是锁链长度能到达的范围也没有意义吧。这样想的话,密室出入口的位置应该会被逐渐排除出来……”
比如说从窗户上到屋顶上,走这条路进出犯罪现场的话,因为锁链的长度不够所以是不可能的。
“那么说来…听到那个机械的声音的时候,最初是在看着大厅的,第二次是看向了窗外。我是想着外面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动,但是什么都没有。比如……整个馆都在旋转什么的,姑且是这样期待着的。”
“结姐姐大人的想法总是很夸张呢。”
“不不,很普通哦。只是回顾了一下至今为止的『黑之挑战』,感觉移动一座建筑物这种程度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很轻易就能做到呢。这次的成本也非常的夸张。”
“将建筑物移动……”
雾切突然站了起来,把窗帘拉开了一个小缝。
眺望窗外。
“总是在下雪呢。”
我站在她旁边说道。
和她相遇的那天也是在下雪,第一次来天狼星天文台的时候也是在下雪,从那天开始。
时间就好像停止了一样,这个地方也许一直被冬天封闭着。不会有下一个季节到来的,永恒的冬天。
在樱花树下笑着的你。
穿着泳衣害羞的你。
这个封闭的世界里都没有。
“对面能看到的是……雪村小姐的房间吧?”
雾切询问道。
“啊、嗯,那是我为了确认锁链的长度而前往的房间。你看,我的脚印还留有一点点。”
昨天白天留下的脚印现在还留着,也就是说昨晚犯罪时如果有人从窗户进出的话,应该会留下痕迹。但是在门美的房间外面,却找不到像是那样的脚印。
“果然从窗户进出的可能性是零啊……”
我呆呆地望着天空,可以看到沉重的雪云在山谷的对面蠢动。雾切一直在凝视着某个地方。
“发现什么了吗?”
“雪村小姐房间的屋顶——”
雾切用手指着。
“难道说,有人藏在那吗?”
我吓得目不转睛地看着。
但是什么也没看到。人影自不必说,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指出的。
“不,不是那样的。屋顶上的雪……是不是太少了?”
“是吗?”
这么说来,的确感觉房间屋顶上的积雪很薄。
雾切向对面的窗户移动,拉开了窗帘。
眺望隔壁的房间,从这里能看到的是雾切的房间。
“果然……这边屋顶的积雪更厚。”
“唔嗯…也不是看不出来……靠近山谷的风好像更大,是自然现象也是有可能的吧?”
我的话好像没有传到雾切的耳朵里,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就那样一直站了好几分钟。
她可能看到了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为了不妨碍到她,我悄悄地从那里离开了。
突然在意起来,从门缝里确认了一下大厅的状况。
看不到夕霸院的身影,因为也没有听到削冰的声音,所以好像还没开始工作。是在房间里休息吗?
我回到床上确认了剩下的粮食。糖果和巧克力,零食还有少许。水壶的里面也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如果夕霸院不快点因为拿到遗产或是受到什么挫折而退场的话,我们就要被迫过上和雪山遇难者一样的生活了。
很快我的肚子就饿了,所以就打开了饼干的袋子。
雾切带着认真的表情坐回了床上。恐怕现在,在她那小小的脑袋里,神经细胞正如同银河中的星星一样闪烁着光芒吧,我很喜欢她这个时候的侧脸。
试着拿了一个曲奇递到雾切的嘴边,她无意识地咬住了。好像给小鸟喂食一样,真有趣。
“雾切妹妹,你知道什么了吗?”
“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突然站了起来,这次去了天体望远镜那里。她从各个方向观察着,将台座的转盘转来转去,简直就像在玩玩具一样,摆弄了一会儿。
“难道这次的天体望远镜也是诡计的关键吗?”
我问道,雾切只是暧昧地歪着头。
“转动台座的时候,有一点被什么东西卡住的感觉。”
“是说损坏了吗?”
“不好说……”
雾切苦思冥想的低着头。
“雾切妹妹,该补充糖分了吧?营养不足的话头脑也会变迟钝哦,稍微休息一下吃点什么吧。”
“……是啊。”
我们开始了一如往常的茶会,至今为止也在宿舍房间里举行过很多次了。两个人分享了剩下的红茶,松了一口气。
感觉稍微,有点回到了日常生活的感觉。
仔细想想,在遇到雾切之前,我的日常生活都是空虚的。从那天开始——自从妹妹萤被杀害后,我只是空虚的活着而已。勉勉强强地依靠侦探这个称号,以此为目的而活着。因为如果不那样做的话,我就无法保持自我。
那个时候,我可能是和妹妹一起被杀了吧。
也许不是妹妹,而是我被绑架,然后被杀死了也说不定。
为了摆脱这样的想象,只能依靠侦探这一英雄形象。向寻求救赎的人们伸出援手的正义的伙伴。我认为成为那种存在的话,至少是对妹妹的一种赎罪。
但是当然,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成为英雄。
归根结底,我只是想拯救自己而已。
这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雾切响子。
她才是真正的侦探。
当然,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是英雄吧,但是被她所拯救的人就在这里。
所以,她果然是个英雄。是个不折不扣的侦探,她这以后也一定会拯救很多人吧。
所以不管我发生什么——
“结姐姐大人。”
雾切突然看向我。
“嗯?”
“帮我编头发吧。”
“啊…啊,嗯。”
我绕到坐在床上的她背后,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轻轻抓住手中如水流般流动着的她的头发开始编起来。
“今天早上好好洗过了哦。”
“了不起了不起。”
“那天,遇到的是结姐姐大人真是太好了。”
她突然说了这样的话。
“怎么了突然?”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可能就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我是不是早就因为被卷入新仙帝的游戏而死去了呢?”
“没有那回事,你可是名侦探啊。”
“你真不明白吗,对我来说,结姐姐大人才是名侦探哦。”
“即使被你这样恭维,我也不会高兴的哦。”
没有那样的事。
我非常的开心。
哪怕只有一点也好,我有成为你的助力吗?
把左边的三股辫编好,系上发带。
下一个是右——
这样想着,想要触摸她的头发,但是不知为何手却抓空了。
“结姐姐大人……”
雾切不安地抬头看着我。
脸色很差。
“头好晕——”
她这样说着,拿起放在旁边的水壶,然后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闻了下气味。
“为什么……?”
她这样小声呢喃着,横倒在了床上。
雾切妹妹。
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2
感觉在睡着的时候,我似乎流了很多眼泪。
我为什么会哭呢?
是因为遇上了悲伤的事?
还是因为梦见了妹妹?
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缘由。
我的脸上满是泪水。
想要擦一擦脸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我的手上叠着雾切的手。
在那小小的手背上,有一道子弹掠过的伤痕。那个伤痕可能会就这么遗留一辈子……想到这就感到了阵阵心痛。
我直起身体。
我们躺在床上,周围散落着点心。水壶滚到了地板上,在地板上形成了液体状的污点。
看向手表,已经过了正午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突然的,闻到了一股异样的臭味,朝门那边看去。
白色的烟正在从门缝里飘进来。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推动雾切。
“雾切妹妹!快起来!”
雾切一边发出痛苦地呻吟声,一边起身。
擦了擦眼睛,呆呆地看着我,然后终于注意到室内弥漫着的烟。
“发、发生了……什么……”
雾切呆呆地呢喃着,语无伦次。意识似乎还没彻底清醒。
我站了起来,下定决心打开了门。
大厅的惨状映入眼帘。
熊熊燃烧的火舌包围住了冰柱。因为那个发出的热量,冰柱在保留柱状的同时,外表看起来变得相当细了。表面也开始融化,水光反射着光芒。
火焰不仅在冰柱周围,还在大厅里星星点点地堆成了一座座小火堆。仔细一看,燃烧着的是纸币。散落在各处的钞票被点燃,在激烈地燃烧着。
就这样爆发燃烧起来的火焰点燃了周围的墙壁和地毯,那深红的火舌在逐渐伸向天花板。
“啊、火!…着火了!”我惊声道。“雾切妹妹,得快点逃走才行!”
“手铐。”雾切说道。“只要这个还在,我们就逃不掉。”
“即、即便如此,到外面去,尽可能的离远一点……”
“结姐姐大人你看,柱子里,已经没有箱子了。”
“啊!”
正如雾切所说。
原本在冰柱中心的黑箱子不见了。
雾切站起来,努力移动着还有些站不稳的脚,向着火焰漩涡中心的大厅走去。
“雾切妹妹!太危险了!”
“黑色箱子…如果有那个的话,应该可以摘下手铐……”
雾切这么说着走出了房间。
我也跟在她后面。
瞬间被浓烟和热浪所包围。本应是被霜所覆盖的纯白世界,现在已经被染成了浓艳的朱红色。天花板上的凹面镜,映照出了那噩梦般的模样,展现出了一副地狱绘图。仿佛面临着这个世界的终结一样。
柱子的对面,在那座巨大火焰聚成的火山脚下,有谁倒在了那里。
华丽花纹点缀的大衣铺展在地板上,火焰已经开始蔓延到那里。
是夕霸院。
他在弹门的附近,仰面朝天倒下了,在他的脚下空塑料瓶倒在地上。他在火焰中,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只有右眼是睁开着的状态——
左眼里深深地刺进了长棒状的什么东西。
“这是……箭?”
雾切蹲在夕霸院的旁边,伸手想要触摸他的脖颈。但是,燃烧到他大衣上的火势增强了,雾切不由得仰起身子,从那里退了回来。
夕霸院被卷入了火焰中。
那时我突然注意到了。
夕霸院没有戴着手铐。
“雾切妹妹!夕霸院摘下手铐了!”
因为热浪的缘故,风的呼啸声把整个大厅都覆盖住了,所以我不得不大声地呼叫她。
“果然,他得到了箱子,然后成功把手铐解开了。”
“他的手里好像拿着什么。”
夕霸院手里攥着一张小小的黑色卡片。
但是燃烧到他衣服上的火焰,现在正要将那个东西燃烧殆尽。
“啊啊!”
我因绝望而发出悲叹。
没有那个的话,就没法取下手铐了!
不顾惊慌失措的我,雾切越过火焰,接近了夕霸院。从我的视角来看,她就像是跳进了火海之中。
然后她把手伸进火里,抓住了夕霸院的手,拔出了他握在手里的黑色卡片。
“雾切妹妹!”
“没关系。”她说着就回到了我这里。“应该还能用。”
“不、不是那个!你的手……”
她原本雪白的右手,被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比起那个还是先快点离开这里吧。”
雾切离开了大厅的中央,移动到了火比较少的房间前。
确认着刚才到手的黑色卡片。
“这是什么?”
看起来没有开关和按钮之类的东西,和想象中的遥控器完全不同,只是张漆黑的卡片。
“被骗了……?”
“但是摘除了手铐是事实,这一定是能成为钥匙的……”
雾切将卡片靠近了自己的手铐。
这时随着“哔”的一声,手铐打开了,从她的手腕上掉了下来。掉在地上的那个东西,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张着嘴巴死去了的小生物。
“成功了!”
我欢呼道。
总算可以从这里脱身了。
雾切继续取下了自己的另一只手铐。看来那个卡片型的电子钥匙对所有手铐都有效,雾切准备用获得了自由的手把它交给我。
那个时候,头上响起了物体扭曲的声音。
抬头一看,飞散的火星在肆虐着。
随后天花板破裂,裂开的碎片掉了下来——
“危险!”
我猛地推开雾切。
天花板凹面镜的一部分掉在了那,刺进了地板里。我尖叫着的脸被铝制板映照出来,扭曲的像是怪物一样。
紧接着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响,一部分燃烧着的屋顶掉落了下来。最后有三分之一左右的穹顶塌了下来,轻易地撞倒了冰柱,横倒在了大厅里。
“雾切妹妹!没事吧?”
雾切和我,被瓦砾分隔开了。
“嗯,得救了。”雾切的声音透过凹面镜的壁板传了过来。“结姐姐大人,我从瓦砾下方把钥匙扔过去,你要接好。”
“我知道了。”
黑色卡片被从凹面镜下形成的空隙中扔了过来。从那个空隙向对面看的话,能看到雾切正弯着身朝这边看。
“雾切妹妹你先出去吧!从房间的窗户是可以出去的吧?”
“那结姐姐大人呢?”
“因为有瓦砾所以不能从那边走,我走别的地方出来。”
“在外面会合吧。”
“了解,一定会的!”
“嗯,一定。”
我们互相点头,站了起来。
把黑卡放在手铐上,于是手铐很快就掉下来了。夺去我们的自由,带来了不解之谜的手铐——我终于从中得到了解放。
没有时间磨蹭了。由于天花板掉落到了大厅里,火焰因发现了新的猎物而继续扩散,火势越来越强。
黑烟越来越浓,向着雪花纷飞的天空渐渐上升。多亏天花板已经没有了,我才没有被浓烟卷进去,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一边避开火焰,一边打开附近房间的门。
那里是雪村的房间,她和以前一样躺在床上,火焰迟早会把她烧尽的吧。虽然想着要怎么做才能把她的尸体搬到外面去,但我不觉得还有那么充裕的时间。
作为代替,我没有多想便打开了冰箱。这里有她的孩子们所需要的钱。虽然我想着至少要把这些钱带出去,但是——冰箱里一捆钞票也没有。
我不再考虑多余的事,决定离开房间。
打开锁,从窗户跳了出去。
眼前就是悬崖,从谷底吹来一阵冷风。但是对于刚才还在被热浪包围的身体来说,是一剂良药。
“结姐姐大人。”
有声音。
她已经离开建筑物,移动到了靠近森林的方向。
一转先前赤红的地狱绘景,在这宛如一切静止的白色世界里,她孤零零地伫立着。
“雾切妹妹……”
我向雾切跑去,已经数不清是来到这之后第几次拥抱了她。
回头一看,天狼星天文台已经化成了摇曳着烈焰的火堆。到处都能听到瓦砾崩塌或是什么在爆炸的声音,那听起来就像是某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在发出临终的叫喊。那个怪物拼命吐出的黑烟和火星一起飞上了天空,不久就融入了灰色的天空。
“结果……大家还是死了。”
我呢喃道。
拜访天文台的五位侦探中,除了我和雾切以外谁也没能活着离开。
“和上次一样呢。”
雾切望着燃烧的天文台说道。
“又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呐,结姐姐大人。”
“怎么了?”
“——我的发带在哪?”
雾切摸着自己的头发问道。
三股辫只有左边编好了。这么说来,在编头发的途中,失去了意识。
“被我忘在房间里了,对不起……”
现在可能,就在被火舌舔舐着也说不定。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现在要问那样的问题呢?
“还会,再帮我编吗?”
“当然。”
“这样啊……谢谢。”
雾切一边说着,一边突然抱住了我。
大约五秒钟后,她慢慢调整呼吸,从我身边离开了。
“雾切妹妹……怎么了吗?刚才那个是?”
“最后的回忆。”
“最后……?”
细雪在我和雾切之间飞舞着飘落。
只编了一侧的三股辫在寒风中摇曳着,仿佛在映射她那不知道被什么迷惑住了的心境。
“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是吗……
她终于还是得到了答案。
不管是冰雪触及肌肤的寒冷,还是背后发出声音熊熊燃烧的火焰,都已经被我抛之脑后。我唯一担心的只有——她的嘴唇在微微颤动件事。
“暂且先去有屋顶的地方吧?B栋的话离本馆很远,应该也不用担心火……”
“不,马上就能结束了,听了我说的话之后,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对的话,请告诉我。”
雾切没有从雪中移动。
能从那小小的身体里,感受到冰冷而坚定的意志。
我点头同意,只能那样做了。
“至今为止在『黑之挑战』中见过好几次密室杀人案件了,这次案件的条件就算在这之中也可以说是特别苛刻的。窗户被从房间内侧锁上,所有的门也都被封锁了……外面的雪上没有谁进出过的痕迹,门前的地毯上也没有脚印。而且最初的杀人事件发生时,我在监视着大厅,所以肯定没有人能经由门出入。”
“我重新整理了一遍……还是觉得内部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作案的。现场是密室也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大家全员都是被手铐连在一起的状态。就算想要从外侧接近犯罪现场,也会因为锁链的原因而无法靠近。”
“是的。手铐锁链的存在使这个谜团更加困难了,所以这件事只能先放在一边之后再考虑。”
“那么,你打算怎么揭露这个密室呢?”
“解开谜团的钥匙,其实以特别简单易懂的方式倒在现场。”
“倒在?”
“是塑料瓶,那是在现场留下的唯一一个线索。”
“不、但是……否定了在窗户的把柄上夹住塑料瓶来制造密室这个方法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是的。如果是利用塑料瓶制造密室的话,它必然会滚到窗户下面去,但是在第二个密室里,塑料瓶本身并不在室内。”
“那么,又为什么说那个是线索呢?”
“那个塑料瓶,是在展示事发当晚发生的事情。”
“……怎么回事?”
“那本来是放在冰箱里的,是雪村小姐喝了一半吧。盖子拧得很紧,可能之后还打算喝。这种情况下,一般会把那个塑料瓶怎么办呢?”
“放回冰箱里吗?”
“是的。或者——如果想马上就能喝到的话会放在附近吧,也有可能只是觉得放回冰箱很麻烦,就顺手放在旁边了。比如床头板、梳妆台上等等。不管怎么说,那个塑料瓶倒在房间入口附近的情况不觉得很奇怪吗?”
“嗯……也是,你这么说的话……很难想象是雪村小姐本人出于某种特殊意图,把它放在了那附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塑料瓶是被什么人挪到了房间门口附近的。那么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而挪动的呢?”
“入侵房间的犯人没注意到放在地板上的瓶子把它踢开了,之类的?”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犯人已经侵入了密室。说到底犯人究竟是怎么进入里面的呢?……这样是解不开谜团的。”
“除了犯人以外,还有谁会把塑料瓶弄倒呢?”
“瓶子自己倒下了,如果这么想的话,就能看破密室的奥秘了。”
“瓶子自己……?”
“会有这个灵感,是在我看到雪村小姐房间的屋顶上没有过多积雪的时候。为什么只有她的房顶积雪那么少?为什么她房间里的塑料瓶会随意的倒下呢?”
“为什么呢?我好像完全没搞懂。”
“因为倾斜了啊,房间整体。”
“那、那样的也太荒唐了。”
“不,结姐姐大人也听到那个像是引擎发出的声音了吧。”
“虽然是这样……”
“房间倾斜时,支点是等腰三角形的底边部分。也就是说,可以认为房间与大厅接触的部分,是天花板那侧的边。以这条边为轴,整个房间就像自动卸货卡车的装货台一样,是可以斜着抬起的结构。到底是在地面一侧安装了汽缸呢,还是像汽车门一样,在与大厅接触的部分装了汽缸呢,这一点如果不实际看过是不知道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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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退一百步来说,房间被抬起来倾斜了,就算真的是这样,那么倾斜了又能怎么样呢?这样就能解开密室之谜了吗?”
“当然,能解开。就这样持续倾斜房间,倾斜到九十度的时候,要说会发生什么那就是——窗户的锁打开了。”
“诶…?”
“因为锁住窗户的锁轴很松,不支撑住的话就会因自身重力而垂下。通常情况下,如果把柄垂直,则处于上锁状态,如果把柄水平,则处于解锁状态。如果就这样倾斜了九十度的话……重力的方向也会变化,届时水平方向变成垂直方向,把柄自然会成为解锁状态。反过来想的话,是为了在碰不到锁的情况下也能开锁才将整个房间倾斜了也说不定。
“那么犯人是……从外面打开垂直立着的房间的窗户进入室内的吗?在什么都是垂直的房间里?”
“是的。因此,准备的家具全部固定在了地板上。如果没有固定的话,就会全部掉落下来。在这个时候,房间的底端就变成了房间入口侧。还没喝完的矿泉水就这样滚到了入口附近。”
“原来是这样啊……但是你在夜晚时间看守了一整晚的大厅,都没发现对面的房间被抬起来了吗?”
“即使房间移动动了,大厅那一侧的墙壁和门还是会保持原样。大厅和房间相接的墙应该是双重的吧。但是,据我调查,门看起来不像是双重结构。所以是门留在大厅一侧的,移动了的房间的入口会是空着的状态。但是,如果房间就这样垂直的话,在室内的人和东西可能会从入口处掉到外面。于是在入口处装设了铁栏型百叶窗。”
“像是防止掉落的栅栏一样吗?”
“说到这里,真相已经明晰了。犯人通过垂直倾斜房间,打开窗户的锁,然后从那里侵入。这时,窗户至少在离地面六米以上的位置。因此,从外部来的人无法进出。说到底,能把房间倾斜的开关怎么想也应当是装设在建筑物里的。更进一步说,可以认为开关就是天体望远镜的转台。和保险柜的拨号盘锁构造相同,用特定的方法旋转的话开关就会启动。也就是说可以断定能够启动这个功能的,是内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