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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言关系第43节(2 / 2)


  “谢谢詹老师,我们家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不麻烦您。”叶颖慧腼腆道,“这次真的很抱歉……您吃顿饭再走吧,我……我来做。”

  骆恺南出声打断:“不了,我们有事。所以现在是确定了吗?你明天会回来上课?”

  叶颖慧瞄了眼父亲,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嗯,我晚上收拾行李,明早就过来,一定来听下午的课。”

  叶建豪抹了把脸,出神了片刻,继而伸出手,握住詹子延,恳切地说:“我女儿就交给你了,阿延,谢谢你特意跑这么远来家访,有你这样负责的导师,我也算放心了。”

  詹子延回握:“应该的,我读研的时候,有次生病没去上课,我的导师也来家访过。您别客气,就当我还您的恩情了。”

  本以为会十分艰难的谈话,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现在回晋城,还能在家吃上晚饭。

  店里又来了一拨客人,叶建豪忙着照看,让女儿送他们出去。

  出了店门,叶颖慧塞给他们一袋特产:“我爸让我送您的,詹老师,说是庆祝您考上大学、当上副教授。”

  迟来的礼物也是心意,詹子延收下了:“替我谢谢你爸,你也要体谅他的辛苦。我能看出他刚才其实内心挺挣扎的,但最后还是选择支持你的决定。”

  叶颖慧搅着手指,眼眶忽然泛红了:“其实……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想让我读。”

  詹子延诧异:“你……知道了?”

  “嗯……我看到家里多出的药瓶了,就查了查……我也知道爸妈的不容易,否则我不会旷课陪他们,但我真的不想放弃……詹老师,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吗?万一我读完研,和现在能找到的工作没什么两样,那我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詹子延沉吟片刻,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你读过叔本华的《论生存的痛苦与虚无吗》?”

  叶颖慧摇头。

  “‘人类痛苦的根源,首先是因为人想到了不在眼前的事情。经过思维的作用,所有一切都被增强了效果。也就是说,由于人有了思维,忧虑、恐惧和希望也就真正出现了。这些忧虑、恐惧和希望对人的折磨更甚于此刻现实的苦和乐。’”

  詹子延淡淡地笑了笑:“我高中那会儿,看不到未来,也没有精力去思考未来,多读一天书,就多一天快乐。”

  “在书里,我能过上千百种人生,不读书,我只能过我那糟糕的人生。”

  “而且,我越读书,越能理解世人的无知、愚昧、偏见……也就越坚定自己的选择。”

  “如果你实在担忧,我不会阻拦你放弃哲学。但我知道你很喜欢这门学科,放弃它,等于放弃近在眼前的快乐,放弃更多可能的人生,换来父母和自己的安心。”

  “可你真的能永远安心吗?你真的能永远不去回想‘假如我当时继续读研,会不会过上不一样的生活?’吗?这也是你无法预测的未来。”

  “所以,无论哪种选择,都有可能带给你痛苦。”

  “我只是你人生的旁观者,你父母也是,最终如何选择,只能由你来决定。”

  詹子延最后弯腰,看着她的眼睛说:“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好高骛远,这世上大多数人拼尽全力,也只是过上平凡安稳的一生而已,这没什么不好。”

  “在地上望星空,和在高楼上望星空,会有落差,但都能看见星星。只有从不仰望星空的人,才觉得夜是漆黑的。”

  回晋城的高铁上,詹子延异常地沉默。

  骆恺南推了推他的眼镜:“刚才对着叶颖慧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不吭声了?”

  詹子延好脾气地扶正了眼镜:“给学生灌鸡汤,是教师的基本技能之一。虽然有些话很不切实际,但陷入自我怀疑的学生,很多时候,需要的只是一句鼓励。”

  “不像鸡汤。”骆恺南说,“我也觉得挺受用的。”

  詹子延轻轻“嗯”了声,似乎心不在焉。

  骆恺南没话找话:“对了,你说你去网吧打工过?你小时候流行什么游戏?”

  詹子延想了想:“不记得了,我那会儿放学去,边做作业边当收银员,没干多久,就被同学发现了,告诉了老师。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们认定我去那儿兼职是为了方便打游戏。网吧也怕惹上麻烦,就辞退了我。”

  骆恺南:“你高中哪个学校?老师叫什么?”

  詹子延一听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你别又去揍老师……”

  “又?”骆恺南挑眉,“你知道我那事?”

  詹子延不小心说漏了嘴,只好承认:“嗯,听其他老师说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骆恺南很认真地澄清,“我不会随便揍老师,更不会揍对象,你放心。”

  “……?”

  前半句与他还有点关系,后半句是怎么回事?

  詹子延没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骆恺南安心了,接着问:“你放学去打工?不回宿舍,学校不管吗?”

  “当然管,所以我高中就住在外边了,租了间地下室,便宜,和住宿费差不多,我一直住到考上晋大研究生那年,才搬去其他地方。”

  那就是整整七年了。

  骆恺南追问:“是什么样的地下室?”

  詹子延缄默少时,说:“就是普通的地下室。”

  狭小得像老鼠笼,墙壁斑驳,发霉潮湿,铺在水泥地上的被褥永远是冰凉的。没有窗户没有空调没有灯没有电,总是一片漆黑,只能用房东施舍的一盏旧台灯,白天带到学校去充电,晚上再带回来挑灯夜读。

  如今那盏台灯被放在了卧室床头,提醒他当下生活的来之不易。

  “我记不清了。”詹子延眨了眨眼,“好多年了,要不是今天见到豪哥,我都快忘了。”

  提到叶建豪,骆恺南的印象不佳:“他有点像我爸,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不过他好歹会听你的话,幸亏你们认识。”

  詹子延摇头:“就算不认识,看叶颖慧就知道了,她爸不会是一个难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