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去找茶一直没有回来，于是我在目送着鹤乙灵和凰极生离开后，顺道去看了一下凌子蟾和猫三昧的情况。刚到疗养室门，门才开启一条缝，我就看见了一道背对着我的高瘦身影。

凌子蟾已经醒来了，因为憔悴消瘦了的关系，他显得更高，他穿着不太合身的灰蓝色制服，裤管下露出了一小截的胫骨，头发和衣服看起来虽然不显得肮脏，却是有一种缺乏打理的灰败，此刻他正站在一张如奶酪般表面可以根据病人身体重量和轮廓自行凹陷的智能病床前，病床上嵌着一团小猫般蜷缩的人形，那是抓着被单还在不老实地酣睡的猫三昧，我看到猫三昧身上只穿了一件粉底白色类似的睡衣，一头短发遮住了半边侧脸，睡得正酣。

凌子蟾右肩上挎着一只草灰色的帆布旅行包，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旅行包表面凹凸不平，显得满满当当，把包的外层都鼓胀成了圆筒状，此刻他正静静地站在猫三昧的窗前，低着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不知道是怀念还是忧郁的笑容。

也许看得太入神，直到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才警惕地转过脸来，一张重新恢复了英俊的脸庞中央，一双凝定的眸子对上了我。

“子蟾哥，你要走？”我看着凌子蟾身上的打扮，忍不住问道。

见到是我，凌子蟾微微吐了口气，然后沉声道：

“蟾跛觋已经被定罪，我们家族被查处，蟾跛觋制造的奢比尸也被全球通缉了，我也逃不掉。而且……邪马台的事，我有责任，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飞晖。”

我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

“哦，如果你是说那天晚上蟾端公某个长着其丑无比的蛤蟆脸手下充当循蜚大脑的事，我已经跟元老会那边说了……那个丑八怪已经死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对着凌子蟾的面庞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把手机高高抛起，丢到了他的手里。

“除非你承认你就是那个长着蛤蟆脸的怪物，否则除了我之外，估计没有目击者会指证你，子蟾哥。可是我觉得不怎么像。你说呢？”

凌子蟾接住了手机，并没有看照片的图像，只是一脸愧疚和僵硬地看着我，剑眉蹙起，道：

“飞晖，你不能这样。这是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是好好向猫姐道歉，然后安慰她，陪在她身边。”我声色俱厉地道，“如果你真的觉得做错了什么，伤害了谁，就好好用你下半辈子补偿吧。子蟾哥。”

我走上前，狠狠一把推在了凌子蟾的胸膛上，把他推到了猫三昧的智能病床上，正在美梦中的猫三昧哎呦叫了一声，下意识地伸出手，搂住了倒在她身旁的凌子蟾的脖颈，扁扁嘴梦呓道：

“好野的鹿蜀，你别跑……别跑……让我抓住你……”

凌子蟾的本来还想挣扎，听到猫三昧轻柔的梦呓声，他带着寒霜的眼神突然融化了，他就那样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双脚垂在床沿，乖乖保持着静卧，不动了。

看到凌子蟾放弃了挣扎的眼神，我终于会心一笑，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沉下脸来，用只有我和凌子蟾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地道：

“子蟾哥……我以后还能叫你子蟾哥吗？”

凌子蟾沉默着，静静地看着我。

而我深深吸了口气，笑着笑着，泪水却是突然滑落了下来。

“子蟾哥，是你把我带到了天上世界，可是那天，你却对我说‘你的子蟾哥，已经死了’，又要抛下我……那时候，我真的很心痛的。”

“子蟾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才知道，当大哥真的很累的，要承担的太多了，当小弟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松的事，没人罩着的感觉，很痛苦的……”

“子蟾哥，你是我一天的大哥，就是我一辈子的大哥……”

“以后，你还能罩着我吗？”

“以后，你还能教我枪术吗？真的很帅的，我超想学的……”

“子蟾哥……”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哽咽了，滚滚热泪打湿了我的面容，而凌子蟾面对我的一番番诉说，也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目，我看到一道清泪，缓缓从他的左眼眼角滑落了下来。

轻轻的，他点了点头，躺在那里，嘴角缓缓浮现出了久违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