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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燕第8节(2 / 2)


  她听不懂,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莫淮的肩上发上都落了雪花,呼出的白雾让他的面容都有几分朦胧,眼中的笑意却清澈明净。“是新年祝词,听不懂也无甚要紧。”

  回首当时,竟然已经过了一年之久。

  苏燕裹紧了身上的被褥,有些出神地想,她今年请教周胥,已经学会了那个新年祝词,若是能见到莫淮,她也要给他念一遍。

  一路舟车劳顿,直到在长安城门口勘合公验的时候,苏燕还有些恍不过神来。她竟然就这么跋山涉水,独自来到了陌生的长安城。

  比起穷乡僻壤的云塘镇,长安街巷相连,一眼望不到尽头,路上也都是车马行人,各式各样的摊贩商铺,以及穿着绫罗绸缎策马而过的贵人。

  苏燕只敢沿着街边走,生怕冲撞了什么人,又忍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她在云塘镇这么多年,除了偶尔经过的商户以外,从未在镇上见过谁家有马车的,可长安城不仅有马车,上面还雕花镶玉好生奢华。

  她一路看一路找,却不曾想长安竟这样的大,边问边走都快日落了还没走到崇安坊,又怕赶上宵禁被抓进大牢,连忙找个客栈住下。

  客栈的东家见她是外乡人,送膳食的时候顺带说了句:“明日就是上元节,街上有灯会看,小娘子要是还想看焰火,就去丰乐坊那块儿,听闻明日林相国寿辰,去了还能讨个赏钱。”

  苏燕道了谢,回了自己的小厢房。

  夜里下了大雪,等清早起来的时候,雪都铺满了长街,白得晃人眼睛。

  苏燕的冬衣不算厚,冷风吹来冻得她直哆嗦,缩着脖子往崇安坊那边去了。

  正如那客栈东家说的,大白日街上都挂好了各式样的灯笼,上面画着花鸟虫鱼,还有不少是写着字儿的,倘若苏燕认出了哪个字,就会在心底暗暗高兴。

  雪地被人踩过,车马再碾过一遍,已经十分硬实了,她还得小心不要摔着。

  听人说,今天是没有宵禁的,这些花灯彻夜通明。

  苏燕走得更快了些,一心想找到莫淮。

  她记得很清楚,去年上元节莫淮还跟她说过,长安的花灯一到夜里可好看了,恍若人间仙境一般,还有那些富贵人家,灯都是上好的缎子做成……他还说等一切了结,就带着她一起看花灯,从街头看到街尾。

  离崇安坊只剩一条街了,苏燕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快了些,就像有个小锤子在敲她似的。

  她正要继续走着,就听见身后传来阵阵响动,回头去看,似乎有一大批人正朝此处走来,紧接着突然听到了喝道声,苏燕只来得及听见一声“天子出巡”便跟着行人齐刷刷跪了下去。

  苏燕脑子都懵了,第一次来长安,竟让她撞上了天子车驾。听闻这位新帝才即位一月,如今正年轻俊朗,也不知是何种模样。

  虽然心中再好奇,她没那个胆子抬头去看。

  天子仪仗何其壮阔,车马官员护送,仅仅是余光便能瞥见旌旗招展,华盖翩翩。

  苏燕第一次面对这样鼓乐喧天,气势恢宏的大场面,浑身都僵住地不敢动。也不知这仪仗有多少人,她跪在雪地里膝盖都冻麻了,裤子也叫雪水给浸湿了。

  她低着头许久,风雪灌进了衣领,冻得她一个哆嗦,不小心抬了下头,只是一瞬,恰好瞥见了华盖之下,那坐在车辇中的新帝。

  苏燕蓦地怔愣住,身边一个热心肠的大娘赶忙扯了她的袖子。苏燕重新低下头去,却在一瞬间遍体生寒,脑子也嗡得一声,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桶冰水,从她头顶浇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那新帝的模样分明与莫淮别无二致。

  苏燕满心都觉得荒诞,于是又悄悄地抬起头,朝那逐渐靠近的新帝看了过去。

  精致到像画一样的眉眼,在一身华服的衬托下,显得凌厉而冷峻。

  这一眼,她终于确定了。也是同一刻,就好似有个什么东西突然碎了似的,苏燕颤了一下,眼眶莫名发酸。

  雪花飘到眼睫上,将苏燕的睫毛打湿成一缕缕的,她眨了眨眼,肩膀抖得厉害。

  天子车驾走远了,身旁的大娘嘀咕道:“那可是天子,直视龙颜是为大不敬,要受刑……”

  大娘见苏燕在发抖,以为她被吓到了,便不再说什么。

  直到天子仪仗陆陆续续走远,再看不见那人的车辇,苏燕仍跪在地上没有起身,按在雪地里的十指已经冻得通红,她也只愣愣地看着。

  去年这个时候,她的心上人坐在她身侧包饺子,目光温柔而专注地听她讲话,包出来的饺子丑到入不得眼,但她其实很高兴。而后他在辛夷花树下替她簪花,在山洞中抚着她的脸颊,眼神总是炽热而缱绻,似乎不曾掺进半点虚假。

  苏燕来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会有人说莫淮死了,亦或是说她一个乡野村妇只能做妾,唯独没有想到,竟有人告诉她:那是天子,她不能看的,看了就是大不敬……

  即便那个人曾说要娶她为妻,即便二人早已相视千万次,甚至是在阴寒山洞中许下誓言……

  于是,苏燕浑身僵冷,一动不动地跪在雪地里,任由心上人的车辇从身前远去,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云泥之别……她平生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云泥之别。

  第12章

  徐墨怀即位不久,朝中却被他牢牢把控,秦王再无翻身的可能。只是如今士族权力过盛,依然是朝中的心头大患,想要提拔寒门,又要平衡住那些名门望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常沛看着徐墨怀长大,曾任太子少师,如今又被提拔为中书舍人,几乎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当初徐墨怀被害失踪,便是他在朝中掌事,暗中搜查他的踪迹。

  而他也清楚,这位新帝表面看着像是一位端方君子,实际上性格却极为恶劣,在东宫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因徐墨怀多疑傲慢,极少与人交心,夜里又从不让人靠近床榻,一直到他即位了,后院里的妾侍也没近过身。外面却夸赞他洁身自好,对林馥一往情深。

  如今他已经登基为帝,后宫再空置便不像话了。常沛从未见徐墨怀喜欢过哪个女子,索性各式样的都替他找了一个,送去宫中让他宠幸,次日那些人都原封不动地被送了回来。

  他本想去问清楚,然而徐墨怀已经去林府为林馥过生辰了,排场也着实不小,实际上就是为了给林氏撑面子,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天子对林氏一族的看重。

  虽然徐墨怀去的时候盛大风光,回程却很低调。

  正值上元佳节,长安街市挂满了花灯,明亮如昼。徐墨怀穿着便服,和常沛混在人流中,暗处都是乔装的护卫。

  雪已经停了,寒风还冷飕飕地往人衣襟里灌。这样冷的天,倒是半点没浇灭百姓对上元节的热情,少男少女都指望着在今日与情人好好游玩。

  常沛对于徐墨怀没有邀请林馥同游而疑惑:“郎君为何不请林馥一同赏灯,不久后便是夫妻,总该熟悉彼此。”